若幹頗有名望的知情人士在嚴格匿名的條件下向WGM透露，本週早些時候由澳門博彩運營商公布的、有關澳門娛樂場吸煙問題的所謂的“獨立”調查是“人為的”，“為獲取對博彩運營商最有利的結果而設計”，是“偽調查”。
先來談談背景。最近幾個月，有關在澳門娛樂場吸煙管制的法律出現很大混亂。事實已多次證明，限制吸煙對博彩收入不利，因此博企希望可以吸煙自由 － 在博彩中場、貴賓區，以及任何和賭臺或角子機一定距離範圍內的其他區域允許吸煙。
而另一方面，澳門政府值得稱道地與時俱進，考慮公眾健康與安全，似乎決議要盡可能地限制吸煙 － 最好可以在所有博彩區域完全禁煙。
那麽當一股不可抵擋的力量（例如澳門政府）撞上一堵堅固的墻（博彩運營商在吸煙問題上集結而成）會發生什麽？通常來說這堵墻並非堅不可摧，那股不可抵擋的力量獲勝。墻面倒塌，但生活繼續。變化在所難免，通常是變得更好。
但運營商不會不戰而退，並且硝煙日漸彌漫。本週早些時候，澳門六家博企各自的PR代表就一次“獨立調查”的結果，聯合發布了一則新聞稿，宣稱66%的娛樂場員工支持在澳門娛樂場保留和設立吸煙室。
不過根據WGM的信息來源（“與事態密切相關者”），這份“調查”並不像表面那麽簡單。
這項“獨立調查”聲稱調查了34,000名娛樂場員工，是對年初澳門衛生局組織的一次調查的回應。衛生局的調查顯示，70%的居民、80%的娛樂場員工以及85%的遊客支持在娛樂場全面禁煙，包括貴賓廳。
結果如此大相徑庭，我們該怎樣應對？根據最近幾週聯絡WGM的信息來源，矛頭都指向博企調查中使用的狡猾以及很大程度上不誠實的方式。
其中一個來源告訴我們，他們“對發生的事非常關註，希望這項調查的真相可以大白。”
運營商的新聞稿做了以下聲明：
澳門六家娛樂場運營商今日聯合宣布一份獨立調查的結果，該項調查旨在探討社會上不同利益方對“控煙法”法案的意見，有關法案規定澳門娛樂場全面禁煙，包括取消已獲批準設立的吸煙室。
調查由國際專業服務公司為銀河娛樂集團、新濠博亞娛樂、美高梅金殿超濠、澳門博彩控股SJM、澳門威尼斯人和永利澳門（公司名按字母順序）實施，初步結果包含娛樂場員工和顧客。 這次全面調查顯示，在六家娛樂場運營商近34,000名受訪員工當中，66%支持在娛樂場保留和設立吸煙室。受訪者包括81%博彩從業人員和19%非博彩從業人員，當中有吸煙者和不吸煙者，均為全面禁煙措施旨在保護的主要對象。
此外，47%的貴賓客戶和31%的大眾客戶擔憂，全面禁煙將對雇用以及澳門經濟帶來負面影響。
然而，WGM從多方獲得可靠消息，這甚至都不是博彩運營商做的第一份調查。較早的版本中，調查結果極其不利，更加符合澳門衛生局的發現。
他們沒有接受現實，而是重新設計了調查問題和整套調查方法。最終的調查包含五個問題，核心問題隱匿在各種前導問題中，目的是引導員工朝某一個方向回答，在關鍵的“吸煙室”問題上獲得最佳結果。
這個關鍵問題有以下三個選項：
- 允許在吸煙室，以及在大眾和貴賓博彩區吸煙。
- 在大眾和貴賓博彩區禁煙，但允許在吸煙室吸煙。
- 全面禁煙（也就是，在大眾和貴賓博彩區禁煙，包括禁止所有吸煙室）。
很明顯每個選項的用詞都經過深思熟慮，第二個選項以“在大眾和貴賓博彩區禁煙”開頭，令它看起來似乎是更有利的選擇。這與規範的最佳研究實踐大相徑庭。
這怎麽可能是出自一家有名望的“國際專業服務公司”實施的調查呢？這是有可能的，因為調查根本不是獨立的。幾週前WGM從知情人士獲悉，這間國際專業服務公司是KPMG，但我們得知，KPMG的參與有限。事實上，他們在相對較晚的階段才加入，為調查披上信譽的外衣。
調查問題實際是由博彩運營商設計，他們還管理了整個過程。很多情況下員工作答時，管理人員就在現場。
博彩運營商在他們的新聞稿中不提KPMG這個名字，亦是不正常的。我們懷疑他們擔心如果有人問起KPMG是否掌控這項調查，KPMG不能給出肯定的回答。
或許運營商也感覺倉促，從新聞稿本身糟糕的語法和結構就可以看出來。
新聞稿被匆忙發出的前一天，WGM聯系了新濠博亞企業傳訊部高級副總裁馬寶明女士（Maggie Ma）詢問此事，並得到郵件回復，“公布初步的、不確切的數據只會讓整項研究蒙上汙點。”WGM與馬女士之間的所有郵件往來也同時抄送給了馬女士在其余五家博企的五位同僚。
僅24小時後，六家運營商的六位PR代表 － Maggie Ma女士、銀河的Buddy Lam先生、美高梅的Irene Wong女士、SJM的Tiffany Chan女士、永利的Katharine Liu女士以及金沙的Winnie Wong女士就公布了數據，顯然他們擔心真實狀況流出而被先發制人。
WGM清楚，有關該如何去處理調查數據這一問題上，六家運營商之間存在一些內部分歧。有些很合理地擔憂，他們的數字與政府的數字有天差地別，政府官員會因一份明顯人為的調查結果而感到受辱。不要以為這個問題沒有引起高層的重視 － 最近幾週，我們聽到多位博企行政總裁參與到吸煙問題的爭論中，美高梅中國聯席主席何超瓊近日甚至稱，“全面禁煙讓我感到擔憂嗎？我們六家都會感到擔憂。”
昨天上午，WGM決定向前面提到的六家博企的六位PR代表提出十個問題：
- 誰為澳門聯盟的“獨立調查”設計的問題？
- 運營商先前是否已經做了一次調查，而結果大不相同？
- 那些問題是否被刻意重新設計，試圖將對吸煙室的支持最大化？
- 整個調查過程中，問卷在誰手中？
- 在確保無益問卷不會“丟失”以及有益問卷不會重復方面，采取了哪些措施？
- 據稱34,000名受訪者完成了調查。在澳門這是一個巨大的數字。員工被要求或“鼓勵”參與嗎？有事先指導嗎？
- KPMG是在較晚的階段才加入，只是用來偽裝調查的合法性嗎？
- 星期二晚上發布的新聞稿中，為何KPMG只被指代為一家國際專業服務公司？
- 政府調查顯示近90%的受訪者支持全面禁煙，這不是事實嗎？
- 如何解釋政府調查和你們的調查之間的巨大差異？是在指責政府說謊嗎？
這些問題均未得到正面答復，針對我們的問題只給出了以下寬泛的回應：
過去幾個月，在這個問題上有很多不同的研究。六家娛樂場運營商認為，實施一次獨立調查有利於公眾的最佳利益。因此，六家娛樂場運營商主動委任KPMG作為獨立顧問，來幫助制定和實施調查，采納了各種系統性方法和國際標準，目的是在對娛樂場員工、顧客以及更廣大的社區的影響上，提供一個全面和無偏見的觀點。這項調查在統計上是顯著的，並且結果可靠。
至少他們最終承認了這間“國際專業服務公司”是KPMG。但這個答案的確似乎有在指責澳門衛生局的調查不獨立。
接下來兩週內澳門立法會將對全面禁煙進行投票，運營商們意識到自己面臨著一場敗仗。顯然他們在最後爭取至少保留吸煙室。事實上，一個信息來源告訴我們，“我們當然希望可以自由吸煙，但這不會發生。目前，如果我們能夠保留吸煙室，就是一個巨大的勝利。”
吸煙室是否是一個好主意改日再論，但運營商通過發布這項狡詐的調查，很有可能剛為自己的棺材釘上最後一顆釘子，有信息來源如是形容，“不過就是一份向澳門政府施壓的偽調查。”
這種行為如果屬實，不僅是對澳門政府的極大不尊重，還顯示了對澳門大眾真實觀點的蔑視。在這個意義上，它將是澳門娛樂場運營商的一次PR敗筆。
最重要的是，我們懷疑它只會強化政府的決心。
